【原创】《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 

By OCEANGREEN

 

我上班的公司位于一栋写字楼的5层。说实话，这儿的办公设施实在是强差人意：空调从来不出冷气，打印机成天卡纸，夏天下雷暴雨的时候——咳，我永远都忘不了老板叫我们用报纸和毛巾把西边铝合金窗框边缘堵上的场面。但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大专生来说，能找到一份月薪3500元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我的办公桌在大楼西侧，紧挨着窗口。我负责的是归档：简单来说，就是把前一天的交易记录输入电脑。这份差事虽然简单，但却很是繁琐，往往得花上好几个钟头，而且决不容有误。我听说上一个归档员不小心在一笔入账里多写了200元，就被老板扫地出门了；而对我来说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必须小心行事。 

 

但最近，我却冒出了辞职的念头。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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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解释过了，说我的办公桌紧挨着西边的一扇窗户。一般来说我干活儿时从不东张西望，因为也没什么好看的。办公楼的西边恰好和一家百货商场紧挨着，墙壁之间只隔了两三米，把窗口风景堵得严严实实的。既然如此，我索性埋头工作——这样一来反倒令我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说是我工作严肃认真，前途无量；其实全都是空话。我上次加薪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废话不多说。两个月前的一天，老板突然把我叫进办公室，问我肯不肯上夜班。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暑假到了，公司雇了几个打零工的学生干归档，而我则被暂时调到晚班去负责接电话。这活计非常轻松，因为我们公司不是零售商，不必面向消费者，而其他同行一般来说只会在白天上班时间来电；更何况晚班还有附加奖金。我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第一天晚上，我在6点钟准时赶到公司，然后一个人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消磨时间，用公司Wifi浏览着新闻：《惊天贪腐大案浮出水面》《离奇连环窃婴案》《新式电话诈骗》《抢劫杀人犯落网》……怎么全都是负面新闻？算了算了，还是下个游戏玩玩吧。到了晚上9点，我琢磨着反正还要再坐几个小时，就打算溜到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点宵夜，却突然在余光里看到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窗外飞过。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玩意是从上向下掉下来的，大小有点像一个麦当劳早餐袋。 

 

我听说楼上有家电脑公司，那儿的人老喜欢往下扔东西——因为大楼西边和商场之间只有一条破旧的小直巷，两头都被铁丝网和木板堵死了，很多年都没有人进去过，所以即使从这一面扔了垃圾也不用担心砸伤行人。听前辈们说最开始那里还是有人走的，但后来因为物业的人请“大师”来看了，说是有伤风水，这才被封死的。 

 

那么我又做了什么呢？当然是不予理会，继续工作——是的，自家各扫门前雪；否则还能怎么样？冲上去和他们大吵大闹？别逗了。 

 

所以我继续玩了会儿手机，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又下楼买了点宵夜，最后在晚上11点半离开了公司。总的来说，我对这种作息还算适应。 

 

第二天晚上，我继续按时上班。 

 

这天来了不少电话，主要是因为快到月底了，物业来催租金的缘故。我把每一通来电都记了下来，按照姓名，时间，号码等分类登记，以便老板次日上班时查看。好不容易忙到九点左右，我填完最后一张表，下意识地朝窗外瞄了一眼。 

 

又一个白色的东西飞了过去。 

 

当时我虽然吓了一跳，但并不觉得奇怪。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楼上肯定有一个家伙和我一样在上夜班，而且他有在九点钟吃宵夜的习惯——不，对于宵夜来说还太早了点儿，也许他习惯这个点儿吃晚餐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恶心的念头：两栋楼之间被封死的小巷里到底堆积了多少垃圾？那儿肯定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场。但我看不到那里头的情况，因为即使是在在白天，两栋紧挨着的大楼也会遮挡所有的阳光。如果你从西面窗口俯视小巷，能看见的就只有一片漆黑罢了。 

 

我想从一到三楼往下看的话没准倒能看到点东西。不过这也有两个问题：首先，这栋办公楼的一到三楼被一家饭店租下了，而西面则是厨房的所在，根本没开窗户（油烟管最开始倒是架在这里，但后来在其他租户的联合抗议之下挪到了北侧）；其次，有谁想要专门跑去看堆满垃圾的破巷子？ 

 

当时我也没想太多。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学生们的暑假接近尾声，而我的夜班生活也即将结束。在这期间，每隔一两天，到了晚上九点都会有人从楼上往下扔东西。当然，也许他几乎每天都扔——只不过有时候我没注意到罢了。 

 

有一天，我在超市购物的时候遇到了我们办公楼楼下的保安。我平时和他混的还算挺熟，经常聊聊天什么的。那次，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打趣地问我整栋楼只有我一个人加班的感觉如何。 

 

“我可不是一个人。我楼上还有一个家伙呢。” 

他看起来有点儿困惑。“别乱说，这阵子就是我值夜班，全楼就你们单位还有人。” 

 

我有点儿吃惊，但没说什么。这不难解释；毕竟我们的办公楼和对面的商场靠得太近了，也许那个白色垃圾是从对面扔下来的。百货商场在晚间九点肯定还在营业，不是吗？ 

 

当天晚上我也照常去上班了。 

 

我想一定是那位保安大哥的话对我产生了影响。我突然对每晚从楼上扔下来的垃圾——当然还有扔垃圾的人——产生了好奇。毕竟商场不是办公楼，哪个售货员会站在柜台边吃宵夜呢？而且还在诸多顾客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饭盒扔出窗外？话说回来，那东西真的是饭盒吗？我的意思是说，饭盒和塑料袋应该是轻飘飘的，但那东西下落的速度很快，一闪而过。 

 

当晚九点，我一直下意识地扫视着窗外。那东西果然掉下来了。它的速度依然很快，但这一次，也许是命中注定，它在下落途中居然撞到了我面前的窗台，发出奇怪的声音——不是空盒撞击的咚咚声，而是某种柔软的东西受到冲击的轻响。我推开窗子查看，却发现了一小块红色的污渍。 

 

我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血？别开玩笑了。那一定是吃剩下的番茄酱什么的。这年头番茄酱这么稀，跟血似的。 

 

那天，我早早地离开了公司。反正这儿也只有我一个人在上夜班，老板早就回家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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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件事可以就此结束——自从我回归白班以来，就再也没有看见过窗口飞过任何东西了。但这几天……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令我颇感不安的事情。 

 

最近警方一直在追查一起神秘的连环窃婴案。自从进入暑假以来，本市与周边市县医院的新生儿就开始大量失踪。没有人知道孩子们到哪儿去了，就连医院的监控录像也一无所获。 

 

上周，楼下饭店的工作人员抱怨说两栋楼之间被封闭的直巷里传出恶臭；与物业沟通未果后，他们向市政投诉，于是环卫部门派人来拆掉了封堵小巷的铁丝网和木板。他们在成堆的垃圾之间发现了数十具婴儿的尸体，全都是被活活拧断脖子以后从楼上扔下来的，其中有些已经高度腐烂，只剩下小小的骨架。 

 

经过调查，这些就是暑假以来在周边各市县失踪的孩子们。 

 

我至今还在那家公司工作，不过我已经在筹划着跳槽了。有一家叫做什么“红岩电子”的企业愿意要我。他们开出的工资有点低，不过其实我并不在意。 

 

最重要的是，那儿远离这条该死的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