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短篇】《观测者》

《观测者》


By OCEANGREEN




薛定谔的猫(英文名称:Erwin Schrödinger's Cat)是著名物理学家薛定谔(Erwin Schrödinger, 1887年8月12日——1961年1月4日)提出的一个思想实验,是指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这只既死又活的猫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猫”。




在观测者打开箱子,确认猫的状态之前,没有人知道猫的死活——因此叠加态也将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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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那么在意自己。




他的相貌平平,也不大会说话。他既没有百万家财,也没有满腹经纶。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还是一个喜欢打游戏、吃必胜客比萨和读幻想小说的死宅。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当戴安出现的时候,没有谁能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当戴安走进自习室的时候,我们都齐刷刷地抬起头来。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走到前排的座位上坐下。坐在第二排的威廉稍稍一愣,然后匆匆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载入游戏。在他身边的马琳眨了眨眼,便低下头来,开始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我使劲儿地揉了把脸,站起身来,走到戴安身边坐下。




“嗨。”我说。


“嗨。”


我低头看了看他桌上的书。“量子力学?最近研究这个?”


“必修课。”他笑了笑。




我翻开自己的笔记,一面心不在焉地写着、画着,一面打量着他的模样。如果你把戴安放到大街上的人群当中,那就相当于把一根麦秆放进了草垛。要描述他的长相并非易事,因为你很难找到值得一提的特点。就连他的打扮也是平淡无奇——超市里买来的阿迪达斯夹克和运动鞋都是断码的打折货,青黑色的牛仔裤和灰色的夹克怎么看也算不上搭配,可他却怎么穿都穿不够。




纵然如此,他依旧是整个教室的焦点。




此时此刻,几十双眼睛正从背后打量着我俩。尽管每个人都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可谁也没有忘记戴安。坐在后排的安德森一面翻着书,一面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一眼戴安,像是生怕他过早离去,然后才急急地低下头来,哗啦啦地翻动着那本他做梦也想看完的小说。




我今天的目标非常简单:说服戴安在自习结束后和我一起去吃饭,然后与他在网吧消磨一个晚上。我觉得这并非难事——只要我答应买单,他绝对不会拒绝。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享受足足4、5个小时的自由时光。




“马丁?”




戴安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匆忙地转过身去。“嗯?”


“你还记得今天材料里的案例吗?那个什么——薛定谔的猫。”


“记得。就是在一个箱子里有一个毒气开关和一只猫,对不对?”


“是的。”他挠了挠头发。我看到了从他乱糟糟的发卷间飘落的头皮屑,不禁皱了皱眉——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叠加态什么的,我弄不太明白。”


我叹了口气。“就是说不清楚呗。”


“嗯?”


“量子力学就是这样。”我说,“箱子里有猫,还有机关。机关触发的几率是50%——换句话说,猫有可能活着,也有可能死去。两者都是合理的,因此都是存在的。这就是叠加态——一只既死了、又活着的猫。”


“然后呢?”戴安眨眨眼。


“然后,观测者来了——一个客观的参考系和视角。在他打开箱子看到猫的瞬间,50%的几率就不存在了。”


“所以——一切都由观测者决定?”


“不对。那就成了唯心主义了。”我耸耸肩。“重点在于,观测者不能决定结果,但是他可以让悬而未决的叠加态结束。就像你在游乐场玩大转盘——你可以按下按钮,让转盘停下来,得到一个结果;可是你并不能控制自己每次都得大奖呀。”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谢了,伙计。”


“不谢。话说回来,自习完了以后要不要——”




从背后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我。我和戴安一起回过头去。有那么几秒钟,我俩就这么傻乎乎地注视着从最后一排站起身来、跺着脚向我们逼近的鲍曼。本来他就是整个班级里块头最大的男生,加上自习室又比其他教室狭小许多,更是让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握的双拳,我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我站起身来,挡住鲍曼,却被他一把推到了一旁。桌椅翻倒的乒乓声让整个教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前排。鲍曼的动作很快——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在几十个学生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之前,他的拳头便重重地砸在了戴安的太阳穴上。




戴安嘟哝一声,抱着头趴在了桌上。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所有人仿佛陷入了梦境。理智为本能所取代。鲍曼尖叫着被无数只手和无数双脚淹没。他挥舞着双手,伸出布满淤青和老茧的手指,要扼住戴安的喉咙。两个虎背熊腰的男生走上前来,抬起穿着皮靴的脚——




“为什么是你?”他咆哮着,“你算什么东西?你不配——”




——然后重重地踩了下来。鲍曼大叫了一声,蜷缩成一团。于是,教室再次安静了下来。我们木然地站在原地,注视着戴安,等待他作出下一步的行动。




戴安慢慢地支起身来,摇了摇头。“哇。这是怎么了?”


“你被人打了,伙计。”我说。


“打了?谁?——”他的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鲍曼。“哦。他这是?……”


“谁知道?会有人处理的。”


“哦。”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离开椅子,用胖嘟嘟的手指揉了揉脑袋。“晕乎乎的。”


“没事就好。要我陪你去医务室么?”


“不,我要回家了。”他叹了口气。“累。”




当他转身走向门口的时候,有些人忽然迈开双腿,向他跑去。威廉大叫着他的名字,说他想和他一起走。安德森长长地叹了口气,合上书,木然地注视着天花板。马琳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我用余光看到了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




到头来,和以往一样,谁也没能阻止戴安。只要戴安想走,谁也不可能拦住他。在他跨过门槛的瞬间,我多么想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扼住他的喉咙,强迫他多和我待1个小时、或者——哪怕一分钟也好。当然,我做不到。




戴安离开了教室。




一个我低下头来,注视自己的双手。


另一个我站起身来,冲向缓缓关闭的房门。


第三个我尖叫着冲向敞开的窗口。


第四个我木然地坐在原地。


第五个——




重叠的视野——自己的双手;缓缓关闭的房门;窗外的天空,象征着虚伪的希望;还有陷入混乱的教室,其中每一个人的身影都折射成成千上百个不同的姿态,犹如在洁白的纸巾上慢慢扩散的彩色墨迹,不断地变形、蔓延。无数个我在同一个瞬间哭嚎着,以无数种可能的方式反抗着即将到来的现实。然后,房门关闭。




观测者离开了房间。装着猫的箱子里,完美的叠加态再次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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