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被遗忘者》

《被遗忘者》
By OCEANGREEN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很难用单纯的遗传加以解释——这种强度的恐惧只可能是某种亲身经历所留下的烙印。你可能会说：我不记得自己被黑暗中的什么东西吓到过呀！这句话可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因为即使意识忘记了，你的潜意识还是记得自己所经历的每一个细节。”——摘自一篇心理学论文

你一边写着作业，一边用耳机听音乐。虽然老师经常批评你，说你这叫“吊儿郎当”，但你自己却很清楚：要不是有这动听的旋律作伴，你在书桌前哪怕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你那比你小一岁半的弟弟正坐在你身后的双人床上。前几天老妈刚给他买了部手机，从此他一放学就坐在床上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别提有多烦人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找点更安静，而且又不用花电话费的娱乐方式呢？比如玩玩手机游戏什么的？哦对了，那是因为那台几百块的山寨手机根本就运行不了多少游戏呀。

“哎哎，我和你讲哦，昨天小李找到女朋友了。对对对，就是那谁啊，我们班擦黑板那小子……”

你伸手调大了耳机的音量，让激昂的流行音乐淹没弟弟的唠叨。反正现在老爸老妈都在客厅里看电视，不会有人叫你的。充满热情的歌声唤醒了你昏昏沉沉的意识，于是你再次打起精神来，手中的钢笔也动得更快了。没错——不管老爸，老妈还有你的班主任怎么说，听音乐的确有助于你思考。你很快就搞定了第一门课，然后是第二门，第三门……现在只剩下英语啦。收工之后，你就可以打开电脑，尽情地在互联网上冲浪了。

可就在这时，你下意识地朝窗外瞄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轮廓从窗口闪开。由于当时正是晚上，你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它的形状让你有点不安。

也许是只大鸟吧？

你将注意力拉回面前的作业上。现在已经九点半了，没时间磨蹭啦。

第一题，第二题，第三题……只剩最后一题了。

咚咚咚。

你惊讶地望向窗口，但那儿什么都没有。你敢发誓说刚才听到了有人敲打玻璃的声音。是飞蛾吗？不，飞蛾哪儿有那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只鸟——你听说有些昆虫会被室内的灯光吸引，但鸟有趋光性吗？

唉，算了算了，不乱想了。还是赶紧做题，做完好好放松一下。

好啦！终于搞定了！你长出了一口气，摘下耳机。弟弟叽里呱啦的通话声立马再次钻进了你的耳朵。你扭头一看，只见这小子正舒舒服服地靠在一大堆枕头上，翘着二郎腿聊得兴起哪！你考虑了片刻，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他玩会儿——不，还是算了吧。万一他玩上瘾不还给你就麻烦了。

你收好作业本，打开电脑。硬盘柔和的嗡嗡声让你觉得颇为安心。

咣！

见鬼？！

你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前。这一回你没有戴耳机，听得可清楚了！绝对有什么东西撞到了窗户上；可是——

嘎——！！！

一只大鸟拼命地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过，消失在夜色中。你一时没有防备，被吓得往后一跳。“哎呀！”

弟弟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哥，怎么了？”

“……没事。”

“哦。”他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又继续煲起电话来。

你心里觉得又气又恼：你居然被一只笨鸟吓着了，还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好在他正忙着打电话，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你走回桌前，看着电脑屏幕。熟悉的桌面背景让你感到安心了几分。现在……

“诶，”你对弟弟说。

“又咋了？”

“我要上网了。”

“你上呗。”

“我要关灯啦。”你在用电脑时一般都会把台灯关上，因为灯光照在液晶屏上实在是太刺眼了。

“好啊。”他连头也没回。

你按下了开关。黑暗立即充斥了整个房间，只有电脑显示屏的微光照亮了桌前的一小块地方。就在那一刹那，你突然听见了拉开窗户的声音。

（但是……你明明把窗户锁死了呀？）

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一个庞大的黑影出现在窗外，挡住了透入室内的月光。你愣住了，一时间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在你做出反应之前，那黑影就溜进了房间里，和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你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感觉有一股冰冷腥臭的气息从你身边掠过。

你惊叫起来。弟弟在床上坐起身，掀开被子。

“哥哥，你又——”他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咯吱”打断了。

也许你接下来所做的事情救了你自己一命，但当时那却只是纯粹的本能反应。你一边继续尖叫，一边用颤抖的双手在桌上一阵乱摸，好不容易才找到台灯开关，用力按了下去。

柔和的光芒再次照亮了整个房间。你惊恐地瞪大双眼，猛地转过身来。

它就站在离你不到一米的地方。

那是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生物，皮肤就像光滑的黑色大理石一样倒映着台灯的光。它的个头很高，脑袋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上，一张垂直裂开的大嘴从头顶一直延伸到腹部。你的弟弟被它抓在手中，全身扭曲成了匪夷所思的姿势……事实上，他的后脑勺已经贴到了自己的后背。

你张着嘴，却没有尖叫。你心想：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可能是真的！只有在噩梦中才有这种怪物。你在内心拼命祈祷，希望能从梦魇中醒来，但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那怪物却抬起一条畸形的黑色手臂，护住没有眼睛的面孔，仿佛台灯的光线令它无法忍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像一道黑色闪电一样拖着弟弟窜出了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你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你知道自己应该冲过去关好窗户，但就是动弹不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小床。几分钟前，你弟弟还在那儿唠叨个不停。但现在……但现在他已经……

等等？

你站起身来，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你想要跑出去告诉爸爸妈妈弟弟出事了，可你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你看着堆得高高的枕头和乱成一团的床单，却想不起刚才睡在那儿的人是谁。记忆迅速地淡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了你的脑袋，正一点点地将你大脑中储存的信息打乱，重组……

（一只漆黑畸形的手）

我的……我的什么人呢？弟弟？妹妹？哥哥？姐姐？

一阵冷风吹来，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忙跑过去把窗户关死。对了！你想起来了。

你根本就没有弟弟。你一直是家里的独生子，享尽了父母的疼爱。他们甚至帮你买了两部手机……还在你房间里摆了一张双人床，为的只是让你能睡得更舒服。

你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你的母亲正一脸困惑地站在门外。她听到了你的惊叫声，就跑过来想看看两个孩子是否安好。可就在她的手指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一只扭曲的黑色巨手在黑夜中的某处轻轻一挥……于是她愣住了。尖叫？她根本就没听到什么尖叫。两个孩子？哪儿来的两个孩子？我们家怎么会超生呢！我明明只有一个宝贝呀——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屋里做作业呢！还是不要打扰他啦。

正在与弟弟通话的同学困惑地放下手机。她突然记不得自己刚才在和谁通话了。但……反正电话已经挂了，所以也无所谓了。

所以，现在你又做了什么呢？

当然是继续上网了。刚才你突然胡思乱想起来，做了一会儿白日梦（其实也算不上，因为现在是晚上）——一定是赶作业太累了的缘故。不要紧，只要好好放松一下，一切就会好的。你在电脑前坐下，觉得脑袋还是昏沉沉的……现在只需要关上台灯——

嗯……

不。虽然你想不起为什么了，但你觉得还是让它开着比较好。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