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短篇练笔】《屠龙》

《屠龙》
By OCEANGREEN

在高山之巅，在那充满古老传说的洞穴前，有两个对峙的身影。
一个是身披银色盔甲的骑士，双手紧握长剑的剑柄。巨大的抓痕布满了盔甲的表面，穿透了厚实的金属，深入柔软的皮肉。鲜血从他的手臂和胸前缓缓渗出，可他的眼神与双腿却没有一丝动摇。在他眼前，浑身长满鳞片的巨兽正匍匐在地。它金黄色的双瞳依旧闪闪发光，可胸前鲜红色的窟窿与身下不断扩张的血泊却宣告着它的生命即将落幕。
当巨龙三角形的头部缓缓下降时，骑士不禁再次举起长剑，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势。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垂直的瞳孔缓缓转动，一次又一次地扫过他沾满汗水与血液的面庞，眼神中没有怒火，只有疲惫。随后，金色的双眼骤然熄灭，沉重的身躯也随之倒地。
骑士的心脏因狂喜而跃动。他丢下沾满龙血的宝剑，奔向洞穴的入口。他已经听到了少女呼唤自己的声音，嗅到了鲜花的香气。
她就在那里——在那龙穴的中心。她跪倒在冰冷的石台之上，只以一袭轻纱遮体。她的脸——啊！骑士无法用语言描述她的容貌。难道他要将她闪光的双眼比做天上的星斗？可群星虽然璀璨，却比不上那天蓝色双眸的温柔。难道他要说她的脸庞就像美神维纳斯的雕像一般完美？但没有生命的顽石岂能与活生生的仙子相比！难道他要效仿那些油嘴滑舌的游吟诗人，把她的皮肤比作覆盖大地的白雪？可雪层难免受到湿泥的玷污，而她却如水中芙蓉一般，出于污泥而不染。
传说是真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在面对巨龙时不曾动摇的双腿开始颤抖。他走到那人间的仙女面前，单膝跪下。“龙穴中的少女啊，我已经杀死了巨龙。这阴暗的兽穴绝非你的归宿，正如玫瑰不应被弃于沼泽之中。若你愿意的话，便随我走，让我给你幸福吧。”
少女抬起头来，对骑士微笑。“我已等待许久，却不曾等来能守护我的人。你可愿意永远与我相伴，直到天荒地老？”
“是的，是的！”骑士急急地叫道，“我愿意。我愿陪你去世界的角落，在梵蒂冈的彩绘拱顶之下漫步，在巴黎郊外的树林中起舞。我会带你回到我的家乡，带你去看黄金的麦田。我会——”
若非少女的纤纤玉指抚过他的嘴唇，他或许还能说上很久很久；但当她走上前来，用双臂搂住他的腰身，将水般柔滑的肌肤贴上他灼热疼痛的皮肤之际，他忽然明白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此时，他旅途中的一切艰辛都将得到报偿。
他闭上了双眼，任凭幸福与温暖将自己淹没、流遍他的每一条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处神经。
剧痛将他唤醒。
他诧异地抬起手臂，看着青铜色的鳞片争先恐后地从皮肤下穿刺而出。血流如注。他用力地挣扎着，可腰间纤细的双臂却仿佛蕴藏着万钧之力，令他无法挣脱。他张开嘴巴，想要呼救，发出的却是一声非人的咆哮。
少女饶有兴趣地打量 着新生的巨龙，慢慢地伸出手来。它惊恐地向后缩去，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慑住，只能任凭她抚摸把玩。它金色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垂直的瞳孔中映出了人类的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映出了美丽面具之下的疯狂与恐怖。
与此同时，被遗弃的旧爱——上一位追寻着古老传说踏上征途的旅者——则被扔下悬崖，加入了崖底枯骨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