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轰隆隆》

《轰隆隆》
By OCEANGREEN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宿舍的楼道里偶尔会响起“轰隆隆”的声音——大约每周都要来那么一两回，时间多半是在上下午，大多数人出去上课的时候。

如果你问同宿舍的学长，有人会告诉你是附近的工地在施工，还有人会说是周围有人家在装修；但工地在哪里呢？装修的又是哪栋楼？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关心。反正又不是半夜闹腾，不影响生活，谁管他呢。

我从大一那年起就经常听见隆隆声，而今我再过几个月就要毕业了，怪声依旧。有一天，我和舍友聊起了这件事儿。

“哎，强哥。”

“干嘛？”

“你说我们宿舍楼这声音……”

“工地呗。”

“你不觉得奇怪？我们这附近有工地吗？”

“那肯定得有喽。”

“再说，这工地开工多久啦？李学长说他刚入校那会就有声音了。”

“不知道。哎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刷副本呢我这。”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但随着毕业的日子不断临近，我对这隆隆声的好奇心也日益增长。末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离校以前将这声音的来源查个水落石出。

说来容易，做来难。第一步当然是逛遍校区周边的大街小巷，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工地；可找了半天，方圆几里之内根本没有一处施工的地方。

那么，果然是周围的楼房有人家装修么？这倒也有些道理。首先，在我们宿舍附近的确有几栋教师公寓，而且不时有新住户搬进来；其次，真正的工地肯定是每天按时开工，哪有像怪声这般断断续续的道理？

可就在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之际，一个新的发现却把我抛回了起点。一天上午，我正伴着早已习以为常的怪声，急匆匆地跑下楼梯，准备去图书馆自习。可刚刚踏出宿舍楼的大门，声音就变小了许多；待我走出十来米后，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

没错——只要离开宿舍楼一段距离，隆隆声就听不见了；离宿舍的距离越近，声音就越大。很明显，隆隆声就是从宿舍楼内部传来的。

这个发现未免让我有些坐不住了：正常的建筑哪里会发出这种声音！难不成大家住了这么久的学生宿舍竟是一栋危楼？

照理说，我应该给校方写一封意见信了事：反正我马上就要拍屁股走人了，这楼是危是不危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我一向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何况毕业前几天又没有事做；既然已经追查到了这一步，何不直捣黄龙？

确定声源的大致位置并不算难。在宿舍楼各层上上下下地跑了几圈之后，我发现顶楼的声音最小，而一楼的声音最大。这样看来，怪声应该就是从一楼发出的。

但我的调查进行到这里却遇上了瓶颈。任凭我把一楼的楼道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到任何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到此为止了么？我有些失望。

不过一切都在几天后改变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一楼打手机（因为整栋宿舍楼就这儿的信号最好），隆隆声再次响起。不知为什么，今天的声音似乎略有不同：我仿佛听见了木板与金属的撞击声。有那么一会儿，我产生了狂奔出去的冲动——也许这栋破楼就要塌下来了！但很快我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没错：为什么我从前就没有注意到过呢？一楼走廊尽头的大木柜。这柜子以前是给同学们放东西用的，但如今它的柜门早就掉了，裸露的内壁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和尘埃。宿管大爷总是说要把这东西扔掉，可不知为何却始终未能实行。

我把手掌放在落满灰尘的柜面上，感觉木板在手心微微震动——但怎么可能呢？柜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呀！除非……

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钻进了我的脑海。我连忙四下张望了一番，发觉走廊里除了我以外空无一人。嗯，这也很正常；一楼的同学多半都是自动控制系的，今天下午他们都去实习去了。

我把身子靠在柜子一侧，慢慢地往前推挤。破旧的木板吱吱哑哑地抗议着，好像就要散架了。我小心翼翼地把柜子挪开，直到——

没错。就在这里。我怎么会没想到呢？

一扇厚重、生锈的铁门，看起来已经多年未曾开启，连外头的把手都掉了，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螺钉。

隆隆声再次响起。不对——现在柜子已经被搬开了，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它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工地的声音……事实上，说它是隆隆声都不准确；那只是由于木柜的遮挡而使声音变得沉闷的结果。

咣！咚咚！砰砰！

是砸门。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敲打铁门内侧！

我逃走了——逃回自己的宿舍，在同学异样的眼神中钻进被窝，瑟瑟发抖。第二天我就借口肚子痛提前离校回家了，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才回来。当时我故意路过宿舍楼一层，发现破旧的木柜又挪回了原位。我壮起胆子向宿管老大爷问起了那扇铁门的事儿，可他却一脸困惑。

“什么铁门？”

就在这时，隆隆声再次响起。它已经这样响了多久了？上一届的学长听过这声音，再上一届也是。三年？四年？五年？有人进去查看过吗？我想起了铁门年久失修的模样——红色的铁锈早已覆盖了铰链，就连门缝也被锈迹堵死了。

它已经有多久没有开启过了？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匆匆离开了。宿舍楼的隆隆声今后也会继续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