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超短篇】《窗口有人》

《窗口有人》
By OCEANGREEN
我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望向公司大楼的窗口。

就在几分钟之前，我和彼得刚刚完成了最后一轮巡视——他负责东翼，我负责西翼。在换下保安制服，将大门锁好之后，我们匆匆地离开了大楼，一心想赶上凌晨的最后一趟夜班车。

当我们踏上人行道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无人的大楼。

我在路边站定，眯起双眼，细细察看。一扇扇黑洞洞的窗口静静地回望着我。整栋建筑看不到哪怕一点灯光。然而——

见我站在路边发呆，彼得也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我犹豫了片刻，伸手指向东翼三楼的一扇窗口。“刚才我看到窗口有个人影。他好像在朝我们招手。”
他扬了扬眉毛，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哪儿呢？”
“现在没了。”
“那儿是储藏室，平时一直上着锁，白天难得打开一回。”
“那你刚才去过吗？”
他耸耸肩。“肯定去过呀。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出来就把门锁上了。”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扇窗口。余光中转瞬即逝的画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窗前，挥动着一条手臂；待我细看的时候，那人形却没了影子。

——错觉，我对自己说。纯属错觉。你太神经过敏了。
——万一不是呢？万一大楼招了贼，或者有人被锁在储藏室里了怎么办？

一只手拍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打了个寒战，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嗯？”
“放心吧，你看错了。”彼得摇了摇头。“我刚才肯定把门锁好了。再不走，就该误车了。”

他说得没错。从公司赶到车站至少需要20分钟；而班车到站的时间则是半小时以后。10分钟时间要去24小时便利店买包烟倒是绰绰有余，可重新回保安室、拿上电筒，到三楼储藏室巡视，然后再下来……

根本来不及。

俗话说得好：人人内心都有惰性。有那么一会儿，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彼得一向是个心细的人——如果他觉得没问题，我也应该放心才是。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无比清晰；我的的确确看到了一个人影。当然，大楼的保安工作是我和彼得的责任。万一……？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我上去看看。图个安心。”
“那车呢？”
“你先去吧。不等我了。大不了打个的。”
“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
“强迫症，没办法。”我苦笑。

彼得耸了耸肩，表示随我的便。在向他道别之后，我匆匆地赶回保安室，取出电筒和钥匙，然后来到了大楼的正门前。玻璃门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像往常一样，我和彼得在下班之前拉掉了照明电闸。为了检视一个房间重启电闸似乎并无必要；于是我打开电筒，进入大厅，然后转身将门锁好，向楼梯间走去。借着电筒的灯光，我登上一段段台阶，从一道道紧闭的房门前经过，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三楼储藏室的门锁得好好的。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低头看表。令我吃惊的是，从我与彼得道别到现在为止才过了5分钟——只要我动作麻利，完全有机会赶上班车。

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救……”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救我……”

呼救声固然微弱，却无比清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彼得一丝不挂地坐在窗台下，背靠着墙壁。一道巨大的伤口从他的胸口一直延伸到下腹，裂口边缘露出了翻白的脂肪与猩红的肌肉。几段粉红色的东西翻着泡沫从他的肚子里流了出来，挂在大腿上。血迹染红了他的腹部和双腿，在地上积成了一滩慢慢扩大的暗红。我抬起头来，看向他身后的窗口——几个显眼的红色手印印在玻璃窗上，那红色正沿着冰冷的玻璃表面缓缓地向下流淌。

——在窗口招手的人影。

彼得慢慢地抬起头来，张开血淋淋的嘴巴，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

“你……”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你……”

有那么一会儿，我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惨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片刻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彼得并没有看我——他的目光投向了我身后的什么东西。我猛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彼得——刚刚在楼下与我道别、身穿夹克衫、满面微笑的彼得——跟着我走进了储藏室。

“我不是叫你不要回来么？”他的笑容依旧，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刺人的寒气。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已经伸出手来，锁上了身后的房门。

咔哒。